2017年第五期
墙上的牛脚印
江西都昌 詹双喜
我叫二牯。我的名字是队长二牛取的。虽然我不大喜欢这个名字，但因为队长的名字叫二牛，大家也这么唤我，我就认了。只是我不理解，在我们这个村子取名字人牛基本不分。也不仅仅只是人牛不分，还有叫二狗的，叫大猫细猫的。
那年冬季的一天下午，吱溜一声，我从我娘的肚子里钻了出来，队长二牛站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笑过之后又啧啧赞个不停，“哇，真是一条好牛囝，要是大牯没死真好！过两年生产队也就不闹牛荒了，唉！”队长转过头朝放牛的二狗囔道：“二狗，好好伺候二花，养好二牯，等来年二花又下条好牛囝，队里的农活就好派了。听见了？！伺候不好就要你的狗命！”
二狗被队长一惊一乍吓懵了，等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哈腰：“是的是的。”
从此，二狗照料我母亲就想照顾自己的母亲一样细致，每天不是菜籽枯饼就是黄豆，我母亲被二狗喂得圆圆实实，富含营养的乳汁就源源不断地淌进我的嘴里流到我的胃里。没几个月，身体长得滚圆滚圆，毛尖上似要渗出油滴来。村里的人见到我没有不夸奖的。
“哇，好牛囝，真壮实！”
“二狗真能干，把二牯当儿子养着。大牯当年若是二狗养着，也不至于那么早就死了。”
……
听到二狗能养好牛，我心里挺别扭。但毕竟二狗是人，是个养牛的能人，我又是牛，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后来在人们及牛们的议论中才知道大牯是我的哥哥。大牯是在农忙季节累死的，大牯因为壮实，生产队里有个叫大猫的人只要一下地干活，就拉着大牯去。大牯是条老实的牛，在大猫的鞭子下，没日没夜地拼命干活。又碰上懒虫细猫不给草料，一累一饿，大牯坚持不住就死了，死前也没征兆。大猫将手中的鞭子向空中一扬，呼的一声还没落下，大牯就扑通一声栽倒在水田里，浑浊的泥水溅起老高。等大猫挠尽眼里的泥浆走上前看时，大牯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卧着，一点气息也没有。
大牯就这样死了。死的时候年仅三岁。
幸好我遇到了二狗。我不再讨厌二狗的名字。春暖花开的日子，伴着婉转如歌般的鸟语，闻着芬芳如蜜般的花香，二狗牵扯着我的母亲二花走向绿草如茵的湖州，我跟在母亲的身后，二狗不时地伸出那只尽管布满老茧的右手抚摸着我的耳朵或者我的脊背，但我还是觉得舒服极了，难怪有人说，大牯如果碰上了二狗就不至于英年早逝了。
好绿的湖洲！好嫩的草！好香的味道！
尽管我的乳牙尚未丰满，但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吃起草来。二狗在一边看着我吃草的样子笑了。二狗又摘来五颜六色的野花编成一只美丽的花环套在我的脖子上，我兴奋极了，在草洲上翻滚起来，跳跃起来。
二狗心疼花环，急了，喊叫着：“二牯，我的祖宗，别压坏了花环啊！”
二狗真的急了，窜到我的身旁，抱住我的脖子，两只脚几乎悬在我的肚皮底下。我兴奋啊，我微微将脖子一甩，二狗就掉在地上，仰八叉似的躺在湖洲的草地上。二狗从地上坐起，不停地摸着腰，嘴里不停地喃喃着：“抛尸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对你白好了。”
我是牛，我可以不懂人语。
以后我在湖洲上蹦跳时，二狗也就不敢上前了。
我牙齿日渐丰满，我学着我的母亲二花能够啃起地上的小草时，我喜欢起二狗来，时不时地围着二狗转圈圈。夏天，二狗穿的短裤没系带子，我咬住二狗的裤脚一拖，二狗打着折子的裤腰便散了，短裤溜到了脚跟，雪白的屁股露在外面。二狗想追我，提着裤子终究跑不赢。二狗弯起腰来从草地上捡起石块扔向我，没有一块石头能砸着我，不知是准星不够还是故意不伤着我。
春夏秋三季，二狗总能将我和我的母亲二花带到青草丰盛的地方，我和母亲专心致志地吃着草，半晌工夫就吃得肚子滚圆滚圆的，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我到处乱窜，二狗怕消耗了我的体力，影响了身体的发育，太阳老高就将我和母亲二花关进了牛栏。队长二牛说过几次，责怪二狗把牛关早了。二狗不服气，指着我和我母亲滚圆的肚子说再吃非得胀爆了肚子。队长二牛也就无话可说。年年端午节，二狗总是赶着暗早将我和母亲二花牵出牛栏去吃草，好像人间把那天早上的草叫做神昏草，不知道是哪天的草特别有营养还是千百年来养成的一种习俗。但人间有马无夜草不肥的说法，估计大约可能是同类例比吧。
冬天，寒风呼呼的从牛栏屋四周刮过。二狗在入冬前就将牛栏漏风的地方堵得严严实实，二狗还在牛栏内铺上了厚厚的稻草。我知道稻草对于牛们过冬意义重大，除了做铺盖以外还可做粮草，但我和母亲二花并不依赖稻草做口粮，二狗隔三差五就会弄些枯饼给我们吃。二狗将枯饼浸泡的软软的，香喷喷。有太阳的日子，每天下午二狗会牵着我到池塘边，边晒太阳喝水，阳光从半天里泻下，我浑身感到温热，清冽的凉水从嘴里吸进，周身便温润起来。冬天草枯了，牛们别想吃到青饲料，可时不时二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青菜或者萝卜给我和母亲二花打牙祭。看看别的牛全没有我们的待遇。
在二狗的精心照料下，我觉得自己在不断地茁壮成长。
到农忙季节，我母亲必须下地干活。二狗怕我糟蹋田地里的庄稼，每天清晨出牛栏之前就给我套上一只竹篾做的笼头，田地里的长得再好的庄稼，我都只有看的份了。吃不了庄稼，我就找同伴玩。无论那些小伙伴在哪里，我都能找到。我学会了一套本领，我们村里大大小小的牛们的脚印我都认识，只要你指着找谁，我肯定一找一个准。只是有一次想找村里黄牯的女儿花脸，我认准了一组脚印应该是花脸的，但半天还是无法确认，原因是后左脚的脚印不太像，我带着满脑子疑问，找到花脸时，花脸的左后脚拐了。
其实小牛都是这样长大的。
长大了以后，二狗用竹子给我做了一只牛��，横插在两个鼻孔之间，绑上一条有二狗的细拇指一样粗的绳子。从此，二狗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我。间或我患犟，二狗紧拉着绳子，我的鼻孔像要撕裂，钻心般疼痛，我终于服软了，只有听二狗的。
队长见我长得又大又壮时，吩咐大猫邀了两个帮手教我学耕田。队长说二牯我力气大，到旱地教我。大猫几位就将我拉倒鸡公岭脊上那块又干又硬的地里，二猴抓住拴在我鼻子上的绳子，大猫将拖着两条长铁链的牛轭往我肩上套，我就是不肯。大猫扬起那条打我哥大牯的竹鞭使劲往我身上抽，我依然不肯上轭。
二狗见大猫使劲抽打我，跑到我的身旁，抢过大猫的竹鞭甩在地上，愤怒地吼着：“没见过，哪有这样训牛的，大牯一半是被你打死的。再这样打二牯，我就跟你拼了，死开，让我来。”
二狗将大猫推倒在地上。大猫一阵哇哇乱叫：“又没打你，你添什么乱啊！”
“比打我还心疼啊，二牯是我一手养大的。你懂个屁，你没花这心血啊！”二狗与大猫较上劲了。
二猴说：“别吵吵了，耽误了时间，队长见到会骂人的。”
“管他骂人不骂人。大猫滚开，二猴你去扶犁，我来牵着二牯。”二狗说。
我是牛，人间养我就是犁田的。我知道这个道理。我不听大猫的，一半是因为大猫曾经整死了我的哥哥大牯。
二狗牵着我，我就听话，我不能辜负二狗养育我的一片恩情。但我又不能像大牯一样
死在大猫的鞭子底下。我得思考这个问题。
人间有句话叫做鞭打快牛。耕田的活我必须尽快学会，不然也难保二猴不打我。但干活我不能太快，虽然有伤面子，只要跟我一起干活的人习惯了也就不会打我了。
我是一条爱思考的牛。
在二狗陪伴着和二猴的精心调教下，我很快就掌握了拉犁的诀窍。虽然我能拉的很快，但我终于没有显现出来。
队长来看过一次，估计他想看看我是不是有大牯一样的能力。大猫站在地埂上告了二狗一状。队长看大家都在认真地教我犁地，也就没有理会大猫。只是走的时候丢下一句：“怪事，长得跟大牯一样大，力气好像比大牯小，真是一娘生九子，连娘十不同啊！”
后来跟着二猴，所有的活都学会了。无论水田旱地，也无论拉犁拉耙。
二猴不是个急性人，二猴个子矮，也不适应跟着快牛干活。我想，这就是人与牛的默契。这种默契是靠智慧赚来的。
大猫始终没有机会拉着我干活。不知道是大猫嫌我慢，还是二狗看着不准大猫拉我下田。二狗说，只要大猫拉上我去耕田，二狗就会与大猫拼命。
虽然大猫喜欢快牛，但干的活与我和二猴差不多。我与二猴的配合简直是天衣无缝。比如说，耕烂泥巴水田，我拉的犁就不会那么密。大猫耕两行，我与二猴就耕一行，最后耙一遍效果都一样。大猫与他的牛跑得气喘吁吁，我与二猴胜似闲庭信步。大猫虽然是个种田人但不懂的种田的诀窍，累死了自己也累死了牛。
从心底地我看不起大猫。也许大猫看不起我。大猫的眼里永远只有跑得快的牛。
其实跑的快又有什么用呢。大猫跟与他合作的牛有我与二猴的智慧么？
二狗总是担着两大筐鲜嫩的青草在田埂上等着，每次我下轭的时候就能享用充足的草料。别的牛当然也有，但要么分量不足，要么就是半天也嚼不细的老草料。有的牛跑过来抢我的草吃，二狗就会抡起扁担赶走他们。
我的结实就是二狗喂养出来的。
大猫喜欢拉着村里的那条身体强大的母水牛水花一起干活，水花估计与我母亲同辈。我们村里的母牛一般都比公牛身体要强大一些，不知道别的村里的牛是不是也一样。
大猫那天与二猴在同一块田里耙田。大猫仗着母牛水花身强力大，提议跟二猴比赛。二猴很爽快地答应了。
当两人并排走在一起的时候，大猫喊了一声：“开始！”大猫竹鞭一扬，水花便飞也似的冲向前去。站在耙上将竹鞭在空中轮着圆圈，嘴里不住地“嘟……驾”，像赶马似的。等水花拉着耙冲到我前面时，我奋力一追，一只脚踏在大猫站着的耙上。水花身子像被定身咒定住似的，往后一坐就停了，大猫没准备，身子往前扑去，整个脸堂噗地一声贴在水花的牛��上。大猫双手急忙撑住水花的屁股，大呼“倒霉，倒霉！”
大猫移开脸蛋时，脸上绵延不断地流着黏黏糊糊的粘液，像被人吐了一脸的唾液。
大猫扔掉手里的竹鞭，一溜烟似地蹿到水塘边洗脸去了。
二猴跳下耙，弯着腰抱着肚子笑。等大猫洗过脸回来，还一直在笑，笑得直不起腰。二猴说一辈子见过的怪事不少，就是没见过拿脸亲牛��的。大猫羞的脸红了半天，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倒霉，倒霉！”
二猴走的慢是因为他个子矮，我走的慢是因为我充满着智慧。我知道二猴跟我一起干活充满着快乐！
虽然我有着无尽的智慧，但牛算不如天算。我一直在为没有与大猫一起干活而庆幸时，双抢季节不期而至。水花不知道因为病了还是老了，干活没有一点力气。晚上，队里评工时，队长二牛开会时宣布了一件事，水花近来身体状态不行，走路像喝醉了酒，不能再下地干活了，水花就给二狗照料。偏偏二猴也在这个时候病倒了。
那天早上，大猫拿着那根我一看到就恼火的竹鞭，径直走到我的圈前，抽开栏栓，牵起栓我的绳子，斥喊着要我起身，我懒得理会大猫，一动不动。大猫抡起竹鞭要打我，二狗看到了，冲上前抢过大猫手里的竹鞭，向着大猫的腿脚狠抽了两下，大猫疼得弯着腰，双手抱着两只脚，哎约哎约喊着疼。
二狗冲着大猫喊：“叫你打二牯啊，打着你试试，知道疼了吧！”
等大猫缓过神来，直起腰双手掐住二狗的脖子，将二狗撞倒在地。起初二狗挣扎了几下，后来二狗干脆不动了。二狗的脸色由紫变青。大猫的身后突然蹿出队长二牛，一把将大猫推倒在地上，大猫才松开了手。
队长又朝着躺在地上的大猫的腿踢了一脚，指着他吼道：“你只现世活宝，谋人家的命啊！”
大猫躺在地上继续哎约哎约着喊疼。好一阵功夫，二狗才缓过气来，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指着躺在地上的大猫跟队长说：“队长，大猫这狗日的，二牯还没走出牛栏就抽他。”
队长二牛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大猫回应着说：“打牛的事我不管，你要是掐死了二狗，拿你的命抵还便宜了你。你简直就是只蠢猪，不想事的蠢猪！”
队长二牛又回过头对二狗说：“你也是，为了一头牛，至于这么玩命吗！再说，牛生来就是耕田的，你心疼做么事。”
二狗争辩着说：“大牯就是被他打死的。你也知道在二牯身上我花了几多心思。照他这样在牛身上使性子，就是再有十条二牯也难保能逃出性命。”
队长二牛说：“也是啊，大猫以后要改改你的性子，看到你是个干活拼命的汉子，以前我也没多说你。二狗的话也在理。”队长二牛示意大猫爬起来，“还躺在地上干嘛，起来！牵上二牯干活去！”
二狗见队长表态了，也就不争辩，只是愤愤地说了一句以后再要让我看见你抽打二牯，见一回打你一回。二狗也真是只犟头，也不看自己是不是大猫的对手，这回不是遇上队长二牛在身边，早就没命了。
大猫起身用锄头柄挽起犁圈上的铁环将木犁扛上肩头，牵着栓我的牛绳朝田垅走去。
双抢季节，田野里一片繁忙。割禾的，栽田的，耕田的人们和牛们全都整的热火朝天。
跟着大猫行走在田埂上，看着大猫一走一瘸的步履，我甚至想好了怎样对付大猫惩治我的招数。如果大猫在前面使劲拉我的牛绳，弄疼了我的鼻子，我就会冲上前去用我坚硬无比的犄角将他触翻在地，并且踏上一只脚不松开，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如果他用鞭子抽我，我就躺在地上不起来，等到二狗上前来惩罚他，万一二狗不是对手，我会帮着二狗整得大猫遍体鳞伤。如果他在后面用脚踢我，我会奋力扬起我力量无穷的后腿，将大猫踢向空中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轻轻飘着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以后大猫真的没用那支打死我哥大牯的竹鞭抽打过我。不知是大猫改变了性格还是琢磨透了我的想法。
双抢的日子在紧张忙碌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我与大猫的合作虽然不能算和谐相处，但也可以说相安无事。
再次见到二猴时，是在初冬时节的一个上午。二狗将我、我母亲二花和水花牵出去吃草，二狗因为内急，就绕道经过二猴新做的房子。
二狗与二猴打着招呼。二狗说：“房子做得好快啊。”
二猴放下手里的活应着：“身子不好也没下地干过活，趁闲把房子盖了出来。”
二狗说：“我有些事，几条牛就放在你家门口，帮我看会儿。”
二狗也没等二猴同意便匆匆地离去。
二狗的新屋前到处堆满了残砖破瓦，二猴继续做他的活。
地上也没有可吃的草。我在二猴的门前胡乱地转悠。二猴的房子的砖墙尚未用泥巴粉饰。我目光向上移动时，突然在墙上一人高的地方发现了一只脚印，一只牛脚印。脚印方向朝下，清晰可辨。我努力在记忆库中搜寻，终于确定了那是花脸的前右脚印。我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花脸从房顶走下来留下了脚印。不可能啊，怎么只有一只脚印，也不可能在竖着的墙壁上行走，人类都无法完成的动作，何况牛呢，即使可以，那花脸又是怎么上去的。是不是二猴将花脸弄上房去干活，然后花脸从上跳了下来。不对啊，跳下来墙上不应该有脚印。
我在墙角下摆弄了各种姿势，无法找出答案。母亲二花和水花愣愣地站在一边看着。
我只能佩服花脸真有本事。可花脸这套本事是怎样练出来的呢？
再往上看去又发现一只脚印，仍然是花脸的，是花脸那只受过伤的左后脚踩出来的，可方向又是向上的。
花脸是黄牯的女儿，她很少与水牛在一块戏耍。花脸的生活我知道的很少。我只能想象花脸在某一位高手的指点下练就了一身飞翔的本领。一个皓月当空的深夜，花脸突然从牛栏圈里腾空而起，像鸟一样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飘浮在村庄的上空，俯瞰着明月下沉睡而安详的村庄。天空没有飞鸟，地上没有虫鸣，寂静而空旷。这样的安静只有花脸才能享受，她凭着自己的本领翱翔于天空，可以无拘无束飘到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她在半空中看到二猴新盖起的瓦房，为人类生命不熄奋斗不止的精神所感动，便飘到二猴的屋前，潇洒地在二猴的屋前摆弄了几个妩媚的造型，然后便留下了两只感动的印记。
哦，感谢花脸！
“走哦，今天是今年最后一次去外面吃草了。”二狗扬起了那只熟悉的喉咙。
我与母亲二花、水花迎着冬日暖暖的阳光，跟在二狗的身后，摇摆着尾巴缓慢地走着，去到大地寻找一处尚余留着青草的地方。
编者：一条有思想的牛，却想不出墙上的牛脚印是怎么来的。作者似乎在提示，当一个人发挥智慧而赢得一些东西之后，可能会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而事实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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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15 10: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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