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昌文学》第3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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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典故的原地诠释
����小议《名将陶侃》中的几个典故
文/徐红生
历史人物留给后人的文化遗产，相关典故是重要内容。东晋大司马都昌人陶侃及陶母湛氏，给后人留下许多典故，如《锉席喂马》，《截发筵宾》，《封坛退��》等等。阅读这些故事时，我一直对《锉席喂马》表示不理解：把“席”剁碎了能喂马？草席？竹席？似乎都不可能。据自己放牛的经历，不挑食的牛都不怎么吃织席的那种草，马会吃？竹席就更不可能了。又，就算马会吃剁碎的草席，一卷草席剁碎了，有多少？那范逵带着的可是一众人，许多的马儿，吃这够吗？还有第三，不就是一卷草席吗？又不是什么很宝贝的东西，陶母把这草席剁给范逵的马吃了，又怎么能彰显出陶母人品的高度呢？
读徐观潮先生的《名将陶侃》，把我的这些疑问全解决了。徐观潮对《锉席喂马》这个典故的诠释是：
陶母忙完了人吃的，又去忙马吃的。天寒地冻，到哪里去找草料？陶母灵机一动，想到了自己床上褥子底下的稻草。陶母把床上的稻草悉数拿下来切碎。……”
“席”既不是草席，更不是竹席，而是垫在床上的稻草。在陶侃的家乡都昌，稻草是喂牛的好饲料，耕牛过冬全靠这个，马吃当然合适。按都昌人的民俗，垫在床上的稻草讲究“九子十三孙”，也就是九把或者十三把，每把稻草大约重两至三斤，全部拿来切碎就够好几匹马吃的了。现代人，特别是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会以为稻草是很贱的东西，近些年常出现农民焚烧植物秸秆造成大气污染的事，貌似这稻草是无用的东西。但在曾经的农耕时代，稻草虽然不贵重，但对耕牛过冬来说是必不可少的。饲料是它，保暖还是它。没有稻草，耕牛就过不了冬，没有耕牛，来年就种不了田地，这是大事。曾因为有贼偷稻草，都昌的讼师这么写状词：“偷我牛粮，饿死牛娘，连母带子，全都遭殃；无牛耕作，田地皆荒，小人倒霉，无谷完粮。”
陶母的“锉席喂马”之所以感动范逵，更重要的原因是，床上垫的稻草，是陶家人冬夜睡眠时非常重要的保温用品。鄱阳湖地区的冬天湿冷，又不同于北方有暖坑。床底下有了这稻草就能睡得暖和，没有稻草，漫漫冬夜就要倍受寒冷的煎熬。同处鄱阳湖地区的范逵肯定知道这一点。
读《名将陶侃》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历史人物留下的那些典故，用人物家乡的文化元素进行诠释才能更准确。之前我之所以不理解《锉席喂马》这个典故，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忽略了陶侃是个都昌人。
历史典故须用历史人物的原地文化进行诠释，因这种认识，我对《封坛退��》这个故事的解释产生了怀疑。
《封坛退��》源自《世说新语》：陶公少时，作鱼梁吏。尝以坩��饷母。母封��付吏，反书责侃曰：“汝为吏，以官物见饷，非唯不益，乃增吾忧也！”
��是什么？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释。有人说是“糟鱼”，有人说是“红曲腌的鱼”，有人搞不清楚，就统统地说是“腌鱼”，总而言之，“��”是由鱼制作而成。对于这些上了书的权威诠释，之前我没有怀疑过，但读了《名将陶侃》之后，我怀疑其准确性来。都昌人从来都不把腌鱼什么的叫做��，称之为��的另有其物。
我熟知的是一种“辣椒��”。其制作方法是，将新鲜辣椒剁碎，拌上磨好的米粉，加盐，装进坛子后密封发酵，一段时间后即成。吃时取出一部分，加水调成浆，放锅里摊开煎制后食用。因为��中有淀粉发酵产生乳酸和蛋白质发酵产生的氨基酸，酸辣而鲜美，是一种佐早餐的风味菜肴。
我认为，《封坛退��》中和��，就是这种东西，而不是鱼制品，理由便是一个“封”字，封就是发酵。封坛退��，不是陶母重新封好，而是原封不动。
腌鱼一般不需要密封。“��”之所以被误认为是鱼制品，可能是因为陶侃是一个鱼梁吏，也可能是因为“��”字以“鱼”为旁，又因为都昌县临鄱阳湖，是著名的鱼米之乡，鱼产品丰富。但那些权威人士都不是都昌人，没尝过“��”这东西，不知“��”，自然就想不出这种东西了。至于“��”以“鱼”为偏旁不足不证。桃稣的“稣”即是，但所有的稣，其原料均和鱼没有一丁点关系。��，也可能与之类似。
再来看《截发延宾》的故事。权威人士是这么说的：
陶公少有大志，家酷贫，与母湛氏同居。同郡范逵素知名，举教廉，投侃宿。於时冰雪积日，侃室如悬罄，而逵马仆甚多。侃母谌氏语侃曰：“汝但出外留客，吾自为计。”谌氏头发委地，下为二��，卖得数斛米，斫诸屋柱，悉割半为薪，坐诸荐以为马革。日夕，遂为精食，从者皆无所乏。逵知谌氏所为，既叹其才识，又深愧其厚意，语曰：“非此母，不生此子。”逵至洛阳，遂称之於羊��、顾荣等人，大获美誉。
说陶母的头发卖得“数斛米”，应该是不可能的。斛，是一种木制容器，都昌人也叫禾斛，约两米见方，底小口大，高约六十厘米。曾在家中见过禾斛装谷，满满的有一千好几百斤。一斛米，最少也有五六百斤。，一头秀发换数斛米，肯定是不可能的。
徐观潮在《名将陶侃》是则是这么说的：
陶母剪下长发，像是偷了别人的头发一样从后门溜出去，踩着高低不平的雪地，到村北的店铺换酒食。店铺老板也是躲避战乱误打误撞来到十里陶家冲。不姓陶，姓钱，是陶家冲唯一的杂姓。钱老板重利轻义，……钱老板也曾打过陶母头发的主意，被陶母拒绝了。这回陶母为了儿子，主动找上门来，钱老板喜出望外，口里又借机压价。陶母从娘肚里带来的一头秀发，也只换了一顿酒食。
徐观潮的这种说法就合理得多。陶侃家住陶家冲，是都昌县左里乡至苏山乡的一条狭长山谷，号称十里陶家冲，是曾经的一条交通要道。山谷中仅有陶家一个村庄，有个歇店是十分合理的。关于头发在旧时代的作用，我曾听老人说头发制作的“枷绳”非常的珍贵。枷绳，是都昌山里人用于捆绑山柴的必须品。显然，剪下的头发也可以制成假发，或者还能派其他的用场。只是那些风俗因为时代的久远，风俗的变迁而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仅仅就说做都昌人砍柴要用的“枷绳”来说，一头秀发换一顿酒食，就再合理不过了。
历史人物的相关典故，只能用原地的风俗文化进行诠释，否则，就容易以讹传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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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14 08: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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