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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卵便歇
文/徐红生
生活中有的人难说话。你说向东好。他说向东不行。你说那就向西。他说向西也不行。你把东南西北全说个遍，他还是说不行。你再问他往哪个方向，他可能会告诉你，得东偏南30度，其他任何方向都不行。甚而言之，无论你怎么问，他都不告诉你，而只到你迈出脚步，他又立即呵斥你走错了。 另一种人则完全相反，好说话得，好打伙得。他主动你被动的时候，你这样做他同意，你那样做也不反对。你主动他被动的时候，你安排他做这事也行，你安排他做那事也行，任劳任怨。对这种人，都昌方言形容为“随卵便得”。 不能说是很随便。他们做事未必很随意。 随卵便得，不是一个贬义词，更不是骂人，无论指他人还是自己。甲说乙“随卵便得”，如果是骂人，那甲不是骂自己吗？乙所“随”的，可能就是甲。虽然，也有人拿这个骂人，说自己“随卵便得”，并用语音特别强调“卵”字，那是另一回事。 随卵便得，有时也说成“随卵便歇得”。歇，发音接近“协”。有人说，这个“协”音的是“些”字，就是“随卵便些得”，怎么看都别扭。“你随卵便些得。”是一个有语病的祈使句。“他随卵便歇得。”是一个陈述句。口头语言的修辞可以不是很规则，但把陈述句说成祈使句的可能性极少。 写出“随卵便歇”这四个字，我有点不自信。从字面上看，是用于女性，那不是淫乱吗？就是淫乱，有那么乱的吗！但随之，一个曾多次思索过的，关于都昌县历史文化渊源的观点给了我自信。都昌的民俗文化中，保存了一定的母系氏族文化元素。母系氏族是乱婚，那时代的某个女性氏族成员对男性没有特别的要求，正常。 关于母系氏族，一般都认为因为其年代距今非常久远，那一时代的文化元素，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但事实并非如此。常言道，天上个雷公，地下个舅公。无论红白喜会，舅公都是最重要的客人，舅公不到场不能开酒。处理家庭内部纠纷时，舅（或者娘舅或者妻舅）是当然的裁定者。这一民礼规则，社会学称之为“舅权制”。“舅权制”是母系氏族遗留下的文化元素，已被社会学研究者肯定。 舅权制不仅存在于中国，世界上很多地方至今保留了这种风俗。 都昌地处江南丘陵，县域西北有苏山、云鼎山、老山、大港山、阳储山、大鸣山等等众山多系。这些山都很陡峭，无论海拔还是相对高度都不小，山间遍布小丘陵，没有宽阔的盆地平原，所以都昌县的西北部，地势地貌称之为山地也不算错。都昌区域的古代原住是三苗百越人。古三苗百越人中的绝大多数，因为战争，因为中原人口的南迁，他们被迫而迁至湖南或者云贵川，甚至更远，成为今天的某个少数民族，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我以为，远迁者以古��阳平原的原住民为主，都昌西北山区的原住民留下了相当一部分，其中可能不乏处于母系氏族阶段的。南迁的中原人与他们共同生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期，相互间通婚，文化兼融。江西与湖南两省特有的“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现象，根源或者在此。由于原住民的生产力低下，在生存竞争中处于劣势，人口逐渐减少，一部分被中原南迁者同化，最后完全消失。至于最后消失的时间，可能已经很久，也可能并不遥远。 陶侃故里陶家冲，已没有一个陶家人，这让很多人以为，陶家很久以前就不存在了。但在在徐观潮的《名将陶侃》研讨会上得知，那里的最后一个陶家人故去，也就是二三十年的时间。很多民俗历史消失的时间可能很短，只因为没为文字记录，便让我们误以为是遥远历史长河中的过去。 舅权制作为民俗的主要礼节，存留的时间可以很长。随卵便歇，只是一个生活用语，它留存在都昌方言里，似乎可以说明一些什么。当然，前提是这四个字没有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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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13 08:5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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