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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昌文学】总第58期

春访鄱湖千眼桥

文/洪梅

 

 

     早就听闻鄱阳湖上有座修建于明代的千眼桥，是明清时期都昌去星子的重要交通要道。去年，政府对这座遭受风浪冲刷早已损坏严重的古石桥进行了修复，从此古桥焕发生机，成为鄱阳湖上一道独特的风景，吸引众多游客前往。

      初春，带上儿子和两个学生，驱车前往慕名已久的地方。在分辨道路上，我有些路痴。先用导航，再停车几次询问路旁的行人去千眼桥的方向，最终车子开上了蒋公岭的群山。

      山上道路崎岖坎坷，车子摇晃得厉害，路上鲜有车辆经过，让人不免怀疑是不是走错了道。每到拐弯处、分叉路口，看到那往千眼桥方向的提示牌，才稍微放下心来。在荒凉的群山间、在尖锐的石头上颠簸行驶着。所经之处的山头，有不少风力发电机，蓝天白云下，巨大的扇页正迎着风在奋力地旋转着。由于距离近，能清楚地看见塔架上的喷字以及扇叶尾部的图案。平日里遥望山顶的风车群，犹如天边风景，今日能在风车底下经过，目睹真容，算是意外惊喜。

     这时，听见有“咔咔”的声音传来，吓我一跳，以为车子坏了，赶紧停下车仔细倾听，车子没啥异样。随后寻声观察响声的来源，原来是旁边的风车随着风向在调整着扇叶的方向，旋转轴正在发出巨大的响声。孩子们指着惊呼：看，扇叶变方向了！

      经过大概半小时的艰难山路行程，终于到达路的尽头——鄱阳湖边。枯水季的鄱阳湖裸露出它的湖床，只剩小范围的水域，大面积的湖沙在中午阳光的照射下，颗颗粒粒闪着耀眼的金色光芒。

      步入湖床腹地，千眼桥就在眼前，我们迫不及待地走了上去。这座千眼桥连接着都昌县与星子县，是由明代都昌籍官员钱启忠发动大家捐资建造，历时五年于1631年完工。钱启忠心系百姓，用责任与担当、卓越与远见，使两岸人们在枯水季往来时，免于跋涉泥泞之苦、没有性命之忧。石桥1米左右宽，有983个排水孔，全长2657米。是造福百姓的交通要道，是功德之桥，希望之桥，现在已是江西省重点保护文物。

      历经近四百年的水浪冲刷，石桥毁损严重，去年政府予以修复，本着“修旧如旧”原则，修好的千眼桥尽最大可能保留了它的原貌。依然使用不易腐坏的松木作为桥墩的支撑，绝大多数桥面还是继续使用那些没有被水流冲走的明代岩石条块，缺少的桥面换上了大小相同、材质一样的花岗岩，不过通过颜色和纹理对比，还是能一眼辨别出他们的新旧。木桩上、桥面周围结满了大大小小的贝壳、螺蛳等水生物，提醒着人们这里曾是他们的水中家园。   

      我生长在鄱阳湖边上，记得我小时候听村里长辈讲的一桩发生在村里的旧事。在交通不便的年代，一个寒冷的冬天，我村里的几个人步行去位于西南的县城买东西，如果走公路单程就有100多里，如果抄近路横跨西湖渡鄱阳湖滩能省二十余里路。因舍不得花钱住宿，一天要来回，为了节省时间，即便是泥泞的湖滩，他们也会趟水涉泥而过。回来时每人都挑着担。冬天白天短，天黑的早，其中有位二十多岁的小媳妇肩挑着东西，长途奔波之下，劳累之中，渐渐的就赶不上大家的步伐，前面的人又急着赶路，没有等她。她在黑暗的湖中迷失了方向，在寒风肆虐的冬天，活活冻死于鄱阳湖的西湖渡湖滩上……这事让人惋惜叹息，很遗憾，如果有桥，不用趟水踏泥，如果交通方便，或许那位花样年华的女子就不会命丧于湖中，类似的悲剧也就不会发生。

      迈着轻盈的步伐行走在380多年前的古石桥上。和煦的阳光洒在鄱阳湖的湖床上，湖床上遍布沙子，各种干涸的贝类生物散落其中，湛蓝的天空偶尔有鸟飞过，再落在湖床上觅食。清澈的湖水从一些桥底下缓缓流过，此时天地间寂静无声、空旷又深邃。微风轻轻拂过脸颊，我贪婪的呼吸着略带潮湿的空气，滋润着身心。

      仿佛看见时间的脉络，在水光的倒影里流转。穿越到明代，桥上迎面走来一位长衫客，头裹布巾，肩挑满满两篓物品，脸上挂着喜悦与汗水，我赶紧在这狭窄的桥上礼让着，他匆匆而过。

      置身于辽阔的湖床，轻松又惬意，我想对天空呐喊，我想在湖床的沙地上肆意奔跑。脱下鞋袜，赤脚行走在古老的石桥上。用身体零距离测量体验着它的温度，去倾听几百年来桥上发生的故事。午后的阳光照在褐色的条石上，暖暖的热量传递到了脚心，一股暖流在心底涌动。石桥有的部分浸在湖水里，桥上有流沙，踩在柔软细腻的沙子上，趟过漫过脚踝的温柔流水，继续前行。石桥新修起来只有一年，有的地方已被风浪冲垮，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巨大力量。

      我赤着脚一步一步去丈量这座石桥直到它的尽头。没料到桥的尽头处是星子县的港口，深深的湖水挡住了前行的道路。以前枯水季要往来星子县，除了走千眼桥外，还必须在这里借助渡船过港。当然渡船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不见踪影，只有一些货轮停泊其中。我带孩子们去星子县吃中饭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港的对面就是星子县城，各种建筑物清晰可见，后面就是高耸天际的庐山，它云雾缭绕、蜿蜒起伏、气势雄伟。

      在桥的尽头也就是港口处，遇见了几位游客。面对着大自然，无论你多大年龄，都会不设防、不戒备，坦诚地露出孩子般纯真的一面，释放着天性。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男游客，脖子上挂着照相机，远离石桥，卷起裤腿，赤着脚走在浅水中，向天空大声地呼喊：“好舒服！”，“啊……”

      来时一直在石桥上行走，小心翼翼不敢步入湖床，怕沙子下面是淤泥，一不小心陷入其中可就麻烦了，同时也告诫孩子们规规矩矩的不得走湖床。返程时，看到那几位游客若无其事的行走在或干燥或潮湿或有水的湖床上，孩子们就肆无忌惮的满地跑了，我也跟着胆大起来。

      赤脚走在湖床上，细腻又有些潮湿清凉的沙粒温柔的触摸着脚底，身体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每个细胞都在欢呼、跳跃，我享受着这难得的快乐美妙时刻，身心自由地放飞。犹如在特定的时空里遇见了我暗恋多年的人，那蕴藏着的欣喜与甜蜜，在体内蔓延伸展。我奔跑起来，身后沙地上留下了一串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三月初的午后，湖底的沙子吸收着太阳的能量，一洼一洼浅浅的湖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了温泉。坐在石桥上，卷起裤腿，双足浸在清澈又温润的湖水中，摆动着双腿，让水冲洗着脚底的泥沙，柔情的湖水荡漾出一圈又一圈波纹。鄱阳湖边长大的我，对湖水有着极致的眷恋，双足在水里嬉戏着，久久不愿离去。

     春风暖阳里、空旷天宇中、石桥碧水旁，凝神静思。在这里，曾经的羁旅劳顿、渡口等候、离别忧伤，曾经的商贾往来客、风雪夜归人都已定格在遥远的过去。如今，交通便利，这座中国湖中最长的石桥虽然已失去了他的实用价值，已不再承载交通要道的使命，它静静地横亘于鄱阳湖中，成为鄱阳湖上一座重要的历史丰碑，将传奇留待后人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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