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昌文学2017年第12期 （总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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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都昌 泪珠鱼
一
阿强和三枣同村，从小在鄱阳湖滩光屁股滚大。阿强聪明，三枣本分。
阿强和三枣是同班同学，三枣家境不好，初中刚毕业，便南下广东打工，阿强考上市中专，继续读书。
三枣进了广州一家快递公司上班，通过自己的努力，很快在公司站稳脚跟。三枣在快递公司一干便是三年，逐步从公司取得了承包区域的资格，做起了小老板，手下渐有十几号人做事，出入有小车代步。三年间，三枣还寄了近十万块钱回家。
阿强中专毕业，家乡工作难找。无所事事的他春节一过，也南下沿海寻梦。但浪了二三个月，工作八字还没有一撇。
阿强每次打电话回家，父母就夸三枣有能耐，要阿强脚踏实向三枣学习。
阿强内心很是悲哀，三枣从小就是他的影子，唯他强崽马首是瞻。在遍地都是黄金的广东打拼，我阿强怎么就会输给我的跟屁虫呢！
阿强从小就听娘说，娘代他算过很多次命，每位算命先生都说，阿强一生总有贵人相助。但就不知这所谓的贵人在哪里，何时出现。
转眼间到了暑假，眼看己是小半年过去了，阿强的工作还没有稳定。所进的一家家公司，不是他炒老板就是老板炒他，时间长的最多干满一个月的试用期，短的不过三天。
二
中秋时节，阿强来到广州，三枣在一家特色酒店接待了他。
三枣告诉阿强，从远景看，物流是个朝阳行业，国家大力扶持，今后发展的前途和潜力都是无限的。如今，物流行业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大学生前来就业创业。三枣便力劝阿强关注考察一下物流快递，可以先来他公司体验一下。
在残酷的就业压力下，阿强万般无态，低下高昂的头，去了三枣的快递公司。埋头帮三枣送了两个月的快递，并亲身经历感受了疯狂的双十一电商节的魅力。
三枣很是仗义，见阿强悟性高，业务能力强，对快递各项流程都熟稔于胸，便放手让阿强单干，从自己的承包区域里，划出一个朝阳小区和两条街道，转包给阿强独立经营，发展潜在客户。
三枣告诫阿强，上门主动拜访客户时，要衣着整洁，举止大方。敲门进室，昂首挺胸，面带谦和的笑意。不要从门缝里只挤进半张脸探视，那样显得太猥琐，有损公司形象。
阿强不以为然，自己大半年来，进各种公司面试或跑业务，见老总无数，什么三头六臂的客户没见过，还用得着这般千叮咛万嘱咐。
阿强头脑还真活络，在网上订做了几盒名片和公司的宣传单。他设计的名片上印有自己的业务电话号码、QQ号和微信号。然后象保险业务员一样扫楼，在自己的片区里，挨家挨户发放名片，闲暇时在街头发宣传单。
功夫不负有心人，发完名片的第三天，阿强的微信里，便加有一个仕女头像的微友，还是个做微商的，开口便问阿强到江浙沪的底价。
阿强报了一个特低的底价，那价格纯粹就是赔本赚吆喝。仕女回了一句，你价格好优惠，你有钱赚吗？
阿强回了个笑脸说，来日方长，有人脉就有财运。
仕女很快在微信里，传了五个单的地址过来，让阿强填好快递单，拍照回传给她，下午四点去朝阳小区大门保安室取货。
阿强有些恍惚，拍拍脑门，马上将手机重启，然后再次点开微信，确信自己一口气接下五单货，内心涌起狂喜：别人都说客户难求，俺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签单接货，好兆头啊！
四点一到，阿强便兴冲冲把去了朝阳小区，果真拿到了货。用心地把货的包装打好，再按仕女的吩咐把面单图片传了过去。不久仕女就给阿强发了一个红包过来，方便迅捷地支付了五份快递的费用。
阿强很兴奋，觉得这个红包很有纪念意义，就截图收藏在手机中。
从此以后，这仕女每天都要在阿强手里发几单或十几单货。阿强手里有了这么一个固定客户，再在外面跑业务时，心里就镇定很多。
仕女微信下单，货物都放在保安室。阿强始终没有见到仕女本来面目，只知道她名字叫阿辰，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看她所发出去的货物，都是牛肉干、干果脯、阿胶糕等，消费群体多半是女性，这样看来，发件人应该也是位女性，并且还应该是位年轻的女性。阿强心想，只有女性才懂得赚女人的钱；也只有年轻，才懂得保护自己的隐私。
阿强心里是藏不住事的人，这个发件人的身份不揭秘，阿强心里很不舒服，老感觉鼻尖上有根绒毛在拂动似的难受。
一定要把这个谜底揭开。
按理说，阿强给她打个电话，就知道她是男是女。但阿强记得平时跟同事交流时，都说有些客户好怪，隐私看得极重，稍微没注意就犯忌，客户便无声息地流失掉，阿强不敢冒失地打电话求证。
让阿强奇怪的是，阿辰成天卖东西发快递，却没发现她来过快递，也未见有退货，网上搞销售，时间长了，肯定有退货啊，可阿辰却从没有，阿强百思不得其解。
这天，阿辰终于来了件客户拒收的货。阿强便有了给阿辰打电话的理由。
阿强拨响了阿辰的电话，才嘟了两下，电话语音提示正在通话中。阿强想再拨，却传来微信提示音，阿强点开微信，阿辰问有事么，阿强只好回复有退货，阿辰便让他放在保安室。
三
快递行业象个大酱缸，混久了，什么样的人都能碰上。如果说阿辰觉得让人有点神秘感，过于维护自己的隐私的话，下面这位，就让阿强觉得过于奇葩和莫名其妙了。
那天，一位卖茶叶的店老板，想寄份快递去湖南，阿强帮他秤过重量，算好费用是三十六块钱。付钱时这位客户要少给一块钱。少一块就少一块吧！阿强想，现在一块钱掉在地上，都没人愿意弯腰捡。
客户拿了四十块给阿强。阿强先找了五块给客户，想想又给了他一块说，算了，再优惠你一块，希望我们后面继续合作。阿强拿着货，跨出客户的店门。
不料客户就在后面追着他喊，你怎么只找我一块钱？还有五块钱呢？
阿强当时就懵了。
这还不足一分钟的事，怎么可以这样信口雌黄冤枉人！阿强心想，明明看见他将五块钱放进了抽屉，怎么反而说没给钱呢，什么样的人啊！
阿强当即就大声地说，刚刚当面给你五块钱了，怎么这么健忘！你家里装监控么，你就调监控看嘛。我是先给你五块，你接过便放进抽屉了。随后我说再给你优惠，就又递了一块钱给你。这么短的时间里都记不清楚，你这种记性的人还怎么做生意啊！
男客户气哼哼地摆摆手说，唉，算了算了，你这种人太差劲了。
阿强这个气呀！便大声喊道，好吧，我差劲！你这货交给我这么差劲的人手里，你放心么？算了吧，我这差劲的人收你的货，不合适，你拿回去吧。
阿强边叫边将货“咚”的一声扔回桌面，顺手甩出三十四块钱在货上，扭头就走。气得那个男客户在后面大叫，你什么鸟快递啊，有你这样上门服务的吗？就算以后快递公司倒绝了，俺也不选用你这低素质的烂快递。
有次三枣召集各分承包点开经验交流会时，阿强就将茶叶店收货的事例讲出来给大伙听，本意是求得大家声援和安慰。不料三枣当时就说，我们做服务行业不能身心浮躁，要有耐心，更要有忍耐力，特别是言语上。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都有很多无奈的事情，解决不好，只有先忍着。比如，南海是中国的，但美国的航空母舰时不时来转一圈。你总不能向他发射导弹吧！只能先忍着，一旦我们国家的实力强大，他敢进来逛吗？美国敢去远东俄国的巴伦支海吗？
我们做快递经常要碰到很多奇葩的客户，要想赚他口袋里有钱，只能忍着他们的一切臭脾气。要发展一个陌生的客户很难的，要费很多的心血和精力。但要得罪一个客户，一句话就会让他离我们十万八千里。客户有客户的人脉和朋友圈，你对他的好或者坏，也影响到他的朋友圈对你的好或坏。赢得了客户的心，就赢得了回头客。我们每个月有出货的压力，逞一时的口快，完不成公司下达的任务，挨罚的还是我们。再者，这个货到湖南三十四块，我们还是有钱赚的，干嘛把货还给人家。意气用事，只会跟自己的钱过意不去。硬气不能当钱花，硬气不能当业绩的！
这个会开下来，阿强有掏团水泥，将自己的嘴巴封住的心都有。什么不好讲，偏把这事抖出来，让三枣现场当个典型来剖析批判，阿强陡然觉察三枣内心有些阴暗。
四
这天，阳光小区七栋十层有个叫天籁之音的客户，来了两箱很大的货。
按这位客户的惯例，阿强只要给客户打个电话，把货放在七栋保安门房处就可以。但今天客户说她身体不舒服，要阿强把货送上十楼。好在上楼有电梯，客户的房门就在电梯口不远。没费多大劲，阿强将两箱货送到十楼客户的门前。
敲开客户的门，门内倚着位病歪歪的女子，如弱柳扶风。阿强第一感觉，觉得自己的心陡然被刺痛。
阿强麻利地将两箱货搬进厅堂后，便自觉退出，并顺手将房门口的垃圾袋拎起带下楼。
阿强注意到垃圾袋里，除有一些碎的纸巾和食物外包装袋外，还有一个空的吉品金圣牌香烟盒。作为江西人，阿强自然认得吉品金圣这款江西名烟。这也说明，这位让人心疼的女孩，同江西有着必然的联系。
阿强已年过二十年，内心早就对异性有所渴望。近一年来的求职奔波，倍受孤静苦闷的煎熬。奔波中心仪的女孩肯定碰上过，但工作和生活没有安定下，阿强是不敢奢谈爱情的。今天突然遇到人见犹怜的天赖之音，阿强的心居然怦然心动，强烈地有种拥她入怀的冲动感觉。只是事发突然，刚才心动时而过于紧张，没来得及想好过多的搭讪话题，便擦肩而过，很是懊恼。
人就是这样，一旦对某个目标感兴趣、盯上了，自然就会对目标持续的关注。
阿强只要一来七栋，头一眼就是瞟向十楼，这己成为一种条件反射。十楼窗户洞开，阿强扬眉欣喜；十楼窗帘紧闭，阿强落寞无语。
七栋十七楼有阿强的一个客户，阿强经常上门取货。只要是独自一人乘坐电梯，无论往上或下，无论多忙，阿强都会预先摁亮电梯门壁上的十号方格键。这样每次电梯升到十楼便会停下，阿强便紧盯缓缓开启的电梯门，但可惜始终没邂逅到那位弱柳扶风的女子。阿强常常走出电梯，在1003号褚色防盗门前凝视片刻。离开前阿强总会右手弹出一阳指，凌空在门上写道：阿强到此一游！然后嘴角便荡着满意的笑意返回电梯。
阿强内心一直相信：精诚所致，金石为开。终有一天自己会同天赖之音心有灵犀，自己的一阳指终将这扇冰冷的房门捅穿。到时候，电梯门一打进，佳人必投抱入怀。
这天阿强从十七楼收了件较重的贝壳马赛克，下来时照例在十楼作停顿。
放下手中的货，端详着紧闭的房门，伸手刚想凌空写字，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大开，一个黑花脸的怪物张牙舞爪向阿强扑来。吓得阿强寒毛倒竖，下意识的扭头就跑，人没跑两步，便被地上的货绊倒，左脚踝骨被磕碰了一下，痛得阿强龇牙咧嘴，哼哼直叫。
此时阿强大脑趋于清醒，抬眼向怪物望去，哪里是什么怪物？分明是天籁之音披散着长发，脸上贴着黑色的面膜，正惊愕的盯着他。
美女，你吓死本帅哥了。
你没事吧！摔疼没有？
你说摔疼没有？脚筋都摔断了，爬都爬不起来了。阿强说完，一屁股坐在马赛克上，嘴里直嚷嚷，大白天装神弄鬼，什么意思嘛。
你还说我！你有事就说事，没事干嘛总像神经病似的在我门前晃悠呢！
你怎么知道我总在你门前晃？
你傻啊，这小区楼道是全封闭监控，这都不知道。幸亏我认得你，楼下保安早就注意到你，多次询问我，想对你下手，我制止了他们。我挺纳闷，你这是转个啥呢？
唉哟，痛死我了，一言难尽啊。阿强抱着脚哭丧着脸叫唤着。
我扶你进屋坐会儿吧，我帮你搽一点红花油，按摩按摩，缓解一下 。
阿强巴不得和美女多处会儿，自然任由美女搀扶入室。
天赖之音的家里虽简��，但干净整齐。客厅里只有一组沙发，一个矮柜上放着一台大电视。另有两间房，房门紧闭。
天赖之音将阿强扶向沙发，示意阿强脱鞋。自己先倒了杯水给阿强喝，然后转身从矮柜抽屉找出瓶红花油，倒了些在掌心，回头见阿强瞪着自己发愣，便嗔了阿强一眼，怎么还不脱鞋？
阿强便��红着脸说，脚现在好多了，不按也行。其实阿强内心巴不得天赖之音帮他按摩，但阿强担心自己脚臭，会薰倒天赖之音，破坏这难得相处的氛围。
是不是你觉得脚臭，不好意思脱鞋。没必要那么多讲究的，天天在外面跑路的人，脚没有汗臭味还真不正常。要不你先洗洗脚，再帮你按。
天赖之音聪慧透顶，一语点破阿强的窘态。
真不用，歇了这会儿，脚好多了，不麻烦你了，我喝完这杯水就走。
好吧，随你的便！你这人真有意思，脚上有伤，痛的是你，死要面子活受罪。对了，你还没回我啊，干嘛老是在我房门前指指点点？
哦����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们己经是朋友呵，不是朋友，我干嘛天天让你帮我发货。
发货？你什么时候找我发过货啊？
你每天在保安室取的货就是我的呀。
你就是阿辰！阿强怔住了，太让人意外了。
十分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感激你对我工作的支持！阿强有些激动起来，不自觉地将阿辰的那双小手攥在掌心，迭声感谢起来。
这么激动干嘛，不就是找你合作发点货。只要我们相互信赖，后面合作更愉快！阿辰边回应边努力抬臂，想把手从阿强的掌心中抽出，便没有成功。
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应该请你吃顿饭，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刚好我也饿了，我们去仙人宴吧。
不行不行，改天吧。你先放手，我面膜都在脸上，护理没做完。
你不答应，我不会放手。象你这天生丽质的容颜，真不用贴面膜。阿辰，我看你做微商，一个人进货发货，真够累的。我们做好朋友吧，今后我来帮你，你就有的是时间上美容会所做护理。
你放手啊，我们本来是好朋友好伙伴啊，我们合作有几月了，很是愉快！
被攥住双手的阿辰，明显地感觉到阿强的热度，便用力地挣扎，想把手从阿强的控制中抽出。
别装糊涂，阿辰！你能感觉到我对你的真心实意！
说老实话吧，我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
你结婚啦？
那倒没有。
我不管，只要你没有结婚，我就有权利追求你。
你怎能这么霸道？再说一遍，你不是我的菜！
哈哈，谁把菜摘到碗，菜就归谁��！甚于自私嘛，爱情本就是自私的。玩笑归玩笑，反正我对你是认真的。
实话跟你说吧，我只对徐三枣有意思，其他的人根本不考虑。
什么？三枣在追你？我怎么没听他显摆过？
哦，对了，阿强想起来了，三枣是喜欢抽吉品金圣牌子的香烟。原来上回垃圾袋里的空烟盒是三枣留下的。唉，工作事业上走不出他的阴影，情感上又被他围剿！
这样一想，阿强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如果没有三枣的存在，自己跟阿辰准能谈到一起。刚才自己摔倒的时候，阿辰那满脸的关怀犹在眼前，这足以说明阿辰对自己是有感觉的。
五
阿强新年开春从家里返回公司，三枣按公司要求，每月也给阿强订了收件的任务。按公司惯例，对收货任务量是有奖罚制度的。完成任务量有奖，未达标的要受到处罚，而每月的任务量逐月只增不减。
阿强每月被收货任务压得喘不过气来，完不成任务就要被罚钱。近两个月，阿强被罚了三千多。阿强心里很有意见，暗地责怪三枣不近人情，铁面无私，对自己的任务量下得太重。
三枣却说，每月下达的货量，这是公司对我们的硬性指标，是加盟式的快递行业普遍的运作模式，不是哪一个人能改变颠覆了的。一个人只要有压力，才会有动力！人也只有顶着压力，才能充分发挥潜能 ，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对于三枣的这种“歪理”，居人屋檐下的阿强只有屈从。
阿强也是农家子弟出身，骨子里还是过着谨小慎微的日子，晚上闲暇时他不大喜欢上卡拉ok等夜场。
阿强的住处有一个便利店，便利店前搭了铁棚子，里面备有桌椅板凳，方便附近的打工者歇坐。每天晚上，阿强是这家便利店的常客，叫上一瓶珠江冰啤酒加两块钱花生米，喝点酒，放放松。阿强的酒量不大，白酒不过是偶尔喝点，身在南方，啤酒倒是经常有的喝，不过酒也就喝一瓶够量。边喝酒边吹吹风，看看珠江上的月色，看街上走过的美女靓妞，把玩着手机，个把小时很快就过去，然后阿强便回去睡觉。
今晚阿强照例坐在便利店前的折叠桌旁 ，一个人默默地嘴对嘴喝着瓶装啤酒。街灯从树叶间透过，照在褐色的玻璃酒瓶上，酒瓶握在手心显得有些沉重。对面酒店楼上的霓虹灯，照例象个荡妇似的在扭着，企图吸引更多的眼球。但满腹心事的阿强无��顾及那些。
上月阿强的出货量又不达标，被罚一千八百多块血汗钱。阿强很是恼火，又无计可施，只能闷头喝酒。
夜有些凉，阿强思忖良久，猛然一拳砸在桌上，紧接着一仰脖喝完瓶里的啤酒，顺手将酒瓶趸在桌上。站起身，一头扎进街上冷漠的人群里。
每星期五傍晚集包发完货，三枣都会在自己操作办公室，召集手下承包点的负责人开个总结小会，梳理一下一个星期以来的货量。派件方面，签收率常抓不懈，签收率最低的片点，严惩不贷。出货方面，严抓开箱验视，实名收寄。鼓励各片区，鼓足干劲争上游，广开货源，出货量最多的照奖，出货量最低的重罚，最后公布下个星期的出货任务表。
操作间的工人都知道阿强同三枣是同乡，不把他当外人，阿强在操作间自由行走，无人盘问阻挠。
阿强每次去开会，都要带笔和本子，在会上记一些关键性的数据。今天阿强开完会出来，他的本子里多了一张快递面单。
六
珠江边的一个夜市，阿强同三枣在一棵大榕树下吃着宵夜。
兄弟，我们在外面闯真不容易。三枣用纸巾撩了一下嘴角说，这次总公司举办的“快件安全防范评比月”活动，省公司在我们片区查出的违禁品打火机事件，把我坑惨了。
三枣抿了口四特酒说，由于我们和湖南省是同一个大区，是评比竞争对手，且我们每天发往湖南的货都不多，所以发往长沙分拨中心的快件，我是每一件都拆开看过，并且亲自盖上了安检章，我没有那么马虎。我是担心你们包片区的经验不足，怕有疏漏，无意中收了违禁品。但最终还是在省公司安检处，发现了一盒致命的打火机，这盒打火机上面贴的面单竟然是我名下的单号。我是百思不得其解，我怎么会糊涂到，收寄打火机这种明显的易燃易爆物呢！面单所填写的收件人和寄件人的信息都疑似虚假，双方的电话都无法打通。这只能说明����有人在陷害我们。我调过操作间的监控，没发现可疑的人进出操作间。这个策划打火机事件的人，实在是太阴险了！
平时我一直在告诫自己，人的一生时间说短又长，远方前行的路云遮雾绕。这就要求我们在外面打拼，要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做人秉承外圆内方，藏拙低调。但防不胜防啊！做得太好，人家眼红，用计害你；做得太烂，人家就轻视你，踩你。
兄弟，你不知道！七月份，省公司熊总经理已经给我打过招呼，他已经上报总部，准备让我去省公司操作部任经理，总部也通过了，只等总部的任命书一下来，我就可以过去上班。谁都知道，在这异乡做个片区的小老板，没靠山的话，上下受气，压力和风险太大，这不是我所想要的。我未来的奋斗目标就是做高管，走职业经理这条路，要知道金领到哪里都吃香。
福州下半年要召开（此处删去五个字，违规）经济高峰会议，总公司便开展安检预演，快递安检陡然升级，我的任命书被推迟，公司让我站好最后一班岗，让我延迟到九月中旬去报到。可这事就是让一个拳头粑大小的货，给搅了，被罚二万不说，任命书也成了泡影。我们的责任心和戒备心还是不够强，这是一个血的教训！
本来我想好了，你在我的手下已经锻炼了快一年，所有的业务都已经成熟。我们是兄弟，父母只伴我们上半生，妻儿只会伴我们下半生，只有自小光屁股长大的兄弟，才会相互提携伴一生。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走之前会安排兄弟你顶上我的岗位。并且我会把手里合作了多年的几位超级客户一并介绍给你。之前我有过介绍客户给你，湖北妹子阿辰就是我介绍给你的。
但现在什么都完了！三枣叹着气放下了酒杯。
另外，省公司考虑到我们站点区域较大，为减轻我的工作负担，对我们站点区域想作调整，刚好要把你的片区划归给白云站点，正在征求我的意见。这样看来，我所说那些超级客户给你也没有用，因为公司规定不能跨区收派快件。你得有思想准备，若你到了那边，我就没法配合你的工作了，一切好自为之！
阿强端着酒杯，开始是漫不经心听着三枣的婆妈，还时不时附和着哼哼哈哈地叹口气，但听到后面三枣说“顶上我的岗位”和“介绍几位超级大客户”时。阿强有些近似目瞪口呆，震惊不己，头“嗡”地一下就大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三枣骨子里是这么看重自己，提携自己，骨子里真把自己当兄弟。
阿强突然手一抖，将酒杯掼在桌上，紧接着抡开巴掌给自己来了个响亮的嘴巴。阿强嘴里却叫着：妈的，连广东的蚊子都来欺负我们外乡人！然后猛地站起身，抄起桌上的酒瓶，一仰脖，大半瓶四特一下灌进了肚子。阿强手一挥，空酒瓶“咚”的一声跌进珠江。
阿强嘴里大声吼着：好酒啊好酒！喝了四特酒哇，上下通气心好受噢心好受！屁股往后作势想坐回椅上。但话音未落，阿强整个人坐空，跌溜进了桌底，不再动弹。
作者：泪中鱼：本名余少平，来自鄱阳湖滨都昌，种过田，踩过“黄包车”，卖过保险。南下广东十多年，在制衣厂为人做嫁衣成千上万。现老眼昏花，潜水在家送快递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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